剑客与龙（五）
好了，考试已经凉了，更个新安慰一下自己。
这章终于有人形态的少天了。
天气冷到想用脑子输入文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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继任后的第二天喻文州就去了山里。
二月的寒气还未散去，阳光带着些许暖意照在山头上。那条冰龙懒散地趴在阳光下小憩。喻文州轻轻地走近，坐在他身旁的一块石头上。
天气正好。喻文州眯起了眼睛。
黄少天微微支起身子，晃了晃脑袋。他闭着的眼睛就睁了一条缝，带着浓重的睡意。但他模糊地看到喻文州后，愣了一下就清醒了，而且立马欢欣雀跃起来：
“你终于来了啊！我好多天没见着你了。”
喻文州颔首，却没有回答他，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法杖，抿着下唇，不知在想什么。
黄少天也不在意他搭不搭话，继续说：“我的故事都差不多讲完了，这下真没什么好玩的了，这可怎么办啊，我还想多跟你——”
“少天。”喻文州突兀地开口插话了，却又带着丝不该有的迟疑，“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？”
虽然话题的走向出乎黄少天的意料，但他还是眨眨眼，说：“好啊。”
喻文州于是缓缓开口，但语调平淡，听着甚至不像是他自己的过往，而只是书上短短的，与他不相干的一段文字：
“我是蓝雨帝国的新任国师，两天前还只能算是继任人。十四岁的时候我拜入国师门下，那一天我遇到了一个至今未忘的人。”
直到这里，喻文州的语调才有了一丝变化：“他是个剑客，一头棕发，笑起来阳光开朗，剑术却很凌厉，那一手剑法迅疾得我闻所未闻。后来有人跟我说——”
他放慢了语速，似乎是故意拖长了调子。黄少天没由来的不安起来，甩动着尾巴。使快剑的剑客……
喻文州却低着头没看他，一改往日跟人聊天谈心时注视对方双眼的尊重，继续说：“那把剑叫冰雨。而那个剑客，是我的大师兄。”
“他叫黄少天。”
这一下真的犹如撕裂天空的闪电，偏生当事人还要反应两秒，才能感觉到咆哮的雷霆在头颅中炸响。黄少天也是兀的愣住了，呆呆地目视前方的空气，有那么好几秒才反应过来，随即叫到：
“不，我——怎么可能？我明明，我明明是……”
他的第一反应是否定，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激动，以至于一个字眼的破绽也没挑出来，反驳的证据全没找到，内心涌起的浪潮却早已没过了最后一道堤坝的防线，连同他自己原本坚不可摧的认识一起毁灭了。
喻文州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，这样激动，他有些于心不忍，不想看到这个曾经那样开朗神气的人在消失不见的回忆中挣扎，可他知道，如果不亲自揭开真相的最后一层纱布，那么有些人就将永远留于过去的长河中了。
哪怕纱布下面鲜血淋漓。
黄少天气息紊乱地喘了几下，又有些低哑地说：“也不一定就不能重名啊？我是一条龙，怎么可能……是个人类呢？”
他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呼吸而颤抖起来，鳞片像波浪起伏，喻文州于此间看见了海啸。他感觉到自己握着法杖的手都是汗，潮湿感让他想放手，可他只是握得更紧，并唤道：“少天。”
黄少天顿了一顿。
“故事其实还没结束。那个剑客两三年前消失了，我再也没见过他。可直到去年我遇见了你，看起来和他一样开朗，一样富有活力，只是外表上是条龙。我没有任何足够有力的直接证据，但，也许是直觉吧。”
“我觉得你就是他。”
黄少天静默着听完，貌似是冷静了下来。他很反常，许久没有言语，一人一龙于冬日的寒风与阳光中沉默地站着，笼着一层微亮的轻纱。
在这样有些模糊的光影里，喻文州听见黄少天低声说话，像是耳畔并不真实的幻听：“喻文州，你让我好好想一想。”
于是他说：“好。”
那天下午喻文州一个人坐在他刚继承来的屋子里，这里属于魏琛的痕迹还远远没有消抹掉，就像那个名为喻文州的人只是一个过客。所有人对他恭敬有加也不失礼数，侍卫们见到了他更是会行礼，姿态做的相当低，就像他是人间之外的使者一样值得崇敬。然而喻文州却只觉得疏离，似乎有人在他与别人之间人为地创造了一条阶级的楚河汉界，把他与普通人隔离开来了，这让他有点想笑——明明他还什么都没为这个帝国做过。但仔细咀嚼一下这点疏离，之前的那点笑意就坍塌成了苦笑了。
于是他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黄少天，一个像小太阳一样灼灼生辉的人，一个敢于和自己老师嬉笑打闹的人，想来也不会介意一两分所谓的身份差别，和别人一样把自己隔开吧。可……
可如果他不愿意承认呢？
向自己提出这个最不想听到的问题，也是迫于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无奈，毕竟喻文州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。他可以挑战很多东西，可现在挡在他面前的就是黄少天，他没法强迫人家一定要听信了他的话。除此之外，真还有什么是不依不饶地阻挡他的话，要喻文州说，只有两个字了。命运。
现在也就是我和命运的抗争吧。这种有力却没法使劲的感觉十足难受。他扭头，阁楼外夕阳渐沉，整个帝国笼罩在金红色的光辉中，像是黑夜无声的前奏，却又肆意散步着最绚烂的光芒。
这让他想起那个遇到黄少天的日子，那天傍晚的天空也是如此，如同火焰点着了史诗卷轴的开端，预示着一段神奇的羁绊将于此处缔结。
他极目远眺，静默着，直到斜射进屋子的光线将他也吞没。
自那以后一个星期，喻文州才又去见了黄少天。
往日的黄少天见了他都很兴奋，非要给个形容的话就像是围着回家的主人打转的小狗。但他今天踌躇了，没有第一时间叫起喻文州的名字，只是盯着喻文州看。
紧张，还是紧张。原来深呼吸也救不了我。喻文州也看向他，双眼对视之间，他也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什么，似乎那里的澄澈减了几分，换上了更加模糊不清的东西了。
黄少天终于赶在喻文州按捺不住前开口了：“喻文州，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。”
第一句依然有着他的名字，只是叫的那样沉重严肃，像是读着什么庄重的宣言。
“我应该是个人类吧。”黄少天又像是自言自语，“我记得一些，那些冒险的故事，好像属于我自己。我是个剑客，我还有一起游历的队友，最后我们去屠龙，可那条龙就是现在的我。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……至于更早的事情，比如我是你的大师兄什么的，我就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。”
喻文州像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，微微绷紧的肩膀骤然松弛了下来。纵然只是想起了一点，可只要他承认他是那个人类黄少天，喻文州就觉得安心多了。
“可我的记忆都到哪儿去了呢？完全找不回来的感觉，就像是拼图被人抽掉了几块一样，脑袋里空缺了什么。”黄少天又说。
“我可能有方法。”喻文州终于开口了，“少天，你愿意相信我吗？”
黄少天愣住了。
午后的国都溢满了饭后闲散的气氛，街上少有行人，干冷的风执着地扫走落叶。喻文州先前罩了外袍上山，现在却只穿着自己内里的衣服，于是年轻的国师大人就要在朔风中微微发抖了。
在他身后，是一个棕色头发的青年，脖颈上却突兀的有那么几片冰蓝色的鳞片，而那人正试图用一条袍子把自己裹起来。
“成年龙能化成人形什么的真是神奇，说起来我也才刚刚成年来着。”黄少天扯了扯外袍，“好像本质上还是龙躯并不会觉得冷，可要是就这么光着出去，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头。”
他走得歪七扭八，每一步都像是即将摔倒在地上，却又靠着强悍的身体与还算可以的平衡力支撑了回来。喻文州等了他一下，搀扶着这个好久没用腿走路的人。
“所以你现在是蓝雨帝国的国师？你出门没有什么百人护卫团开道的吗？”黄少天一张嘴就是耐不住闲，“我当初那个扫把队友貌似也是个帝国之星，排场老大了，他在外面——”
“少天，你肩膀露出来了。”喻文州偏了偏头，眼神微妙。
“哦哦。”黄少天又拆东墙补西墙一样地把袍子往上提，这下一截大腿露了出来。喻文州之前确实描述了黄少天的样貌，现在成了人形的黄少天也与当初的他有那么六七分的相像，唯一的问题是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私心，现在的黄少天是成年版本的，看起来高挑和成熟多了。
黄少天丝毫没察觉到喻文州那点心思，继续挑着话题大梁：“对了，你之前说的方法是要去找我之前的队友？这靠不靠谱啊？对他们来说我应该是……”
他的声音骤尔低了下去：“死了好久了。”
“总得试试才行。”喻文州说。他让黄少天化成人形，也是为了他能在人类面前正大光明的出现，还有就是，人形的师兄看起来顺眼多了。
至于方法，他也没有别的路子好走。唯几知道黄少天记忆的拼图在哪里的人也只可能是他当初的队友了，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。
黄少天说：“好吧，不过他们叫什么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，只想得起大致特征了，比如那个扫把像是微草帝国的，那个神枪手特别沉默寡言，可另外一个魔剑士却能听懂他的话。不过他们哪儿的来着？想不起来了……”
“轮回帝国的新秀貌似是个神枪手。”喻文州说，“如果他们的水平和你差不多的话，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。”
这似乎是间接夸奖了他。黄少天感觉自己似乎有哪儿被触动了一下，但他也琢磨不清，只是接了话：“大概吧。他们两个倒是关系挺好，可以一起行动。我倒老是要和那个骑扫把的一起。”
听起来像是默契的组合之类的。喻文州把这些特征记在了心里。
黄少天又絮絮叨叨：“既然就这么定了，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？”
“等我把事务处理一下。”喻文州转头看着他说，“后天早上，我们去微草帝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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