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客与龙（六）
突然填坑，为什么呢，因为想开新坑，不填完这个感觉良心作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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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明时分的国都依旧在沉睡，路上没什么人，草叶上的露珠和第一声鸟鸣都提醒着人时间尚早。然而，就在不远处的后山上，一抹冰蓝色划破天际。那是一条冰龙，他拍打着有力的双翼，继而极快的消失在了云海间。
喻文州趴在黄少天的背上，上手扒拉住他脖颈上的鳞片。身为一个绝对业余的新手龙骑士，喻文州连个龙鞍都没有，此刻只能拼命伏低了身子，防止自己被高速运动带起的气流卷出去——在这个高度自由落体，纵他有通天之能，也该变成肉饼了。哦，除非他也会骑扫把。
狂风呼啸而过，外袍在气流中猎猎作响。喻文州咽了口唾沫，心说这龙骑士也不是这么好当的。
“我觉得我的飞行水平还是可以的。”黄少天仍不忘了说话。他侧了侧头，避开初升朝阳明亮的光线，又一振龙翼，速度加快，像道流光般冲了出去。
只是一般的龙都没有高速飞行时还要扯皮的毛病。
喻文州立时浑身一凉，抓得更紧了。其实黄少天讲的话他根本没听到几个字，但他还是拍了拍这条龙，示意他安静。于是某龙只好乖乖闭嘴了，要是让魏琛看到这小子能如此安静，当是要大惊失色。
两个人安静地在云海里飞行了很久。黄少天毕竟要照顾新手龙骑士，也没有飞得很高，喻文州偶尔能模糊地看到下面的景致。当青山慢慢减少，换成了北方略显荒凉的景色时，他就知道已经离家有点远了。不过龙虽然飞得快，可从大陆最南端到微草毕竟不近，于是傍晚时他们降落在一个小山头上，继而下山找了家旅店住宿。
黄少天及其兴奋。他虽然之前也是到处乱玩，不过碍于身份，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进入人类社会了。这个小小的村落里人虽不多，但足以让他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激动，就好像一直缺少的什么渐渐回来了。具体该叫什么，也许是人类这种社会动物的本能吧。
有的东西毕竟刻在骨血里太久，已经抹不掉了，哪怕名义上换了个种族。
小村不大，这个季节田野也是荒芜的，家家户户都关着门窗抵御寒风——南方少见的东西。路上的村民裹得严严实实的，仅剩的几盏魔法灯残破而老旧，半死不活地散着橙色的光。喻文州呵出一口气。有白雾散开。
他们绕了好几圈，终于是到了旅店。老板人很温和，店里装修也不错，但并没有什么“双床房满了您看大床房怎么样”的戏码。喻文州虽有些躁动，但也是识大体的人，于是按下自己的心绪，开了间双床房就上楼去了。
楼梯窄而小，两旁是星星点点的火光。一进房门黄少天就又不安分了，到处瞎碰。等到喻文州安置好行李，环顾一圈，发现黄少天站在窗口眺望。外面是最后一缕斜阳，正渐渐散去，夜色开始扩散，直至笼罩整个大地。
天上有雨丝落下，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它们扫过不远处的那些树，些微的响声透进来。黄少天口鼻呼出的热气糊了小半片窗户，朦胧得什么也看不见。喻文州却难得来了玩心，快步走上去，手绕过黄少天的身侧，勾画出一头喷着火的小恶龙。
黄少天嚷嚷：“这不是我！”
喻文州笑了：“没说是你。”
主动对号入座的龙气鼓鼓的，若是尾巴还在看样子非得抽喻文州一顿。他伸出手，想要擦掉那个不怎么光彩的儿童画，却又顿住了，终究还是放任它留在了那儿。
天色渐晚，雨越下越大，喻文州终是吹灭了灯，躺在那老旧的木板床上，单薄的垫絮硌得他脊背生疼。养尊处优的国师大人一时还不习惯，对床上的黄少天倒是睡着得快，他瞥了一眼，那个青年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团，窗外的微弱的光透过，照在他侧脸上，是浅浅的光晕。
他听见黄少天微弱平缓的呼吸声，心却没由来的乱了。害怕这人永远记不起来而只能当朋友，更想不出他记起来后要如何面对这师兄弟乱伦一般的感情；焦虑却不知如何开口，更担心开口了连朋友也做不成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想要说什么，却又想起那人已经睡了，不好意思再打扰。自嘲地轻笑了一声终是作罢，喻文州叹气，不知道何时自己能有那一丝勇气。
一丝就够了。
他闭上眼，把混乱的思绪埋进心底。
早上醒来时天色尚早，喻文州坐起来一看，黄少天早没了昨晚的睡姿，正抱着一团被子，腿露在外面，睡得香甜。没舍得吵醒他，喻文州自己蹑手蹑脚地穿好了衣服，去楼下拿了点面包上来当早餐。
他回房时黄少天却已经起来了，也许是他低估了冰龙的听力。黄少天坐在床头，见他进来，冰蓝色的眼睛一瞬间把目光投射向了他。
“怎么了？”喻文州一愣。
“没什么。”黄少天极快地否认。他一瞬间想脱口而出的是“为什么要这样帮我”，可他没说出来。就算说出来，收到的回答也不外乎是“因为你是我的师兄啊”之类的话。他的记忆里没有对喻文州的直接印象，他也看不清这个人，可依旧愿意付出那一点信任。
可没有谁会无条件地付出……
黄少天啃着面包思索。他虽乐天开朗但也不是什么也不想的，喻文州当初冲进他的领地是个意外，可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，那一种难言的感情却没有逃过黄少天的直觉，像是侥幸、喜悦与一点踌躇糅合在了一起。他不能确定，不知道怎么开口，更不知道怎么面对。
但就像现在，他没法拒绝这一趟为了他的旅途，也没法拒绝一份那人捎带来的早餐。
黄少天盯着那个身影，依旧没有开口。他觉得那些疑问与困惑像一根羽毛划过掌心，轻微地痒，下意识地用手摩擦了一下，可那里什么也没有。
也许是心里开始有什么了吧。
时间不等人，草草吃完饭他们就动身了。照例是在山顶树林的掩映下，黄少天恢复了龙形态，振翼而起，载着新手龙骑士喻文州飞向微草帝国。
今日的飞行旅程短了不少，只消两个小时，雄伟而高大的城墙已经出现在了视线末端。喻文州不敢试试城墙上的巨型魔法弩车威力几何，还是让黄少天降落在离城墙较远的山上，再步行前往微草帝国的国都。
希望他们不要有什么全天候监测飞行单位的魔法阵。喻文州暗自祈祷。
好运的是骑扫把的魔道学者虽然精于魔法，但也没有把监测法阵覆盖到那样远的地方烧钱。一路安稳，两人成功的进入了国都内。
北方的空气寒冷又干燥，呼吸之中没有多少水分。喻文州深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，头脑也格外清醒了。他克制住自己探索的新奇劲儿，想着寻找王杰希的法子。黄少天却混不在意，拉着他到处玩，毕竟不是第一次来，很多地方还留有印象，因此他能指认出好多名胜给喻文州看。
正值中午饭点，街上热闹非凡，北地民风又豪迈，吆喝之声不绝于耳。喻文州动动耳朵，听得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，沉重有力，他抬头一看，一队装备精良的卫队开道过来，周围的摊贩纷纷躲避让路。黄少天却踮了踮脚，想看清最中间那个被人团团围住的是何方神圣。然而他刚瞄到一眼，就像卡壳了一样定住了。
王杰希穿着镶金边的首席弟子外袍，在卫队的护送下回观星塔。也许是一瞬间的直觉，他感到有人直勾勾地盯着他，好似还在他脸上灼出一个洞来。他一转头，人海之中踪迹难寻，一抹熟悉的棕色却在视线里掠过。
于是首席大人兀的不动了，后排卫队盔甲碰撞的金属声也没能唤醒他。往事如水一般没过脑海，那样熟悉——
似是故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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